煙朦朧,
雨朦朧,
煙雨朦朧,
人物的服裝,
場景的佈置,
亦透出一種朦朧的意境之美。
《影》的格調,黑白分明,宛如一幅幅如臨其境的動態水墨山水畫,從這個角度看,張藝謀做到了他想要的效果。
這是一個關於替身故事,古時,替身就是影子。《影》展現的雖然是影子的故事,張藝卻謀讓我從電影中看到了影子背後的故事。
計中有計,套中有套,環環相扣,劇中的人物就是處在這樣一種朦朧而詭異的氣氛中,充滿悲情,而又不能自主,只能在大勢的波濤裏掙扎翻滾。
影子
境州,不是地名而是人名,他是沛國都督子虞的替身,沒有姓也沒有名,境州——只不過是一個代號。
影子當然是在暗處,沒有人,沒有光,沒有聲音,在暗無天日的密室中,直到真身隱蔽起來。
境州抵抗黑暗與孤苦侵襲的方式,就是用一雙手摸遍暗室中的每一道縫隙……
他懼怕黑暗,即使到了外面,他也會在夜裏點上一盞燈。
人需要光明帶來的那種安全感。
境州的童年基本上是在黑暗中渡過的,擁有這種經歷的人,還有什麼事情是他不能夠忍受的呢?
影子雖是替身,但他終究是個有思想的人,而思想這東西,誰也無法囚禁。
時光會流逝,人的想法也會變,更何況是碰到了感情上的事。
自從都督讓他做了影子之後,他便與小艾朝夕相處,假扮夫妻。
境州的想法,從幼時的被迫轉變成爲了小艾而心甘情願繼續去做影子。
小艾的想法也發生了改變。因爲都督的這一生,都獻給了權勢和功名,加上被楊蒼所傷,此時,復仇的火焰已燃盡了從前的脈脈溫情,這正是小艾感情最空虛的時候。
很多時候,人心的變化,都不是自行發生的,事出必有因。
在決戰前夜,小艾順從了自己的心願,完成了從可憐境州到在意境州的轉變,只因爲境州的心裏只有她,願意爲她做任何事。
高興得太早
在都督的計策中,境州和楊蒼的決戰,無足輕重,即便境州僥倖贏了楊蒼,也逃不過他安排在境州母親家裏的埋伏。
但都督卻沒料到,沛公居然會有派人去救境州這一着棋。
身爲一國之君,沛公雖懦弱,卻工於心計。骨子裏的他,並沒有像在朝堂之上表現出來的那麼不堪,帝王家的馭人之術,或多或少,他都還懂點。
沛公不但知道那位所謂的心腹——魯嚴私通敵人楊蒼,還明白都督藏在暗中的計劃,所以,他設下了計中之計。
但是,老謀深算的君臣二人,機關算盡,反被誤了性命。
在大殿之上,眼看着大事快成,興奮壓過了理智,他們都小看了境州,這種心理上的忽略很要命,最後,境州就要了他們的命,反而成了得利的漁翁。
這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小艾早已驚得面無血色,癱坐在地上。
等她回過神來,大叫着,想衝出大殿,向羣臣說出真相時,手卻停留在大門的拉環上,她突然明白,這道門,隔着兩個世界……
破城
楊氏父子鎮守的境州城,易守難攻,原本不可能被攻破。
楊蒼的楊家刀法,三合速殺,獨步天下,未逢敵手,中刀者非死即殘,兒子楊平得其精髓,也可算是一位將才。
怎奈,楊蒼倚仗着蓋世的武功和境州城的天險,驕傲自滿,將城內的三萬主力部隊派出去增援炎國,致使城內兵力空虛,這纔給了沛國可乘之機。
境州城之所以能被破,究其實,無非就兩個字,輕敵。
其實,守城與做人,道理相通,老祖宗早就明言:“滿招損,謙受益。”
看似勝券在握的自負,最終的結果是城破人亡。
很多時候,我們不是被別人打敗的,而是輸給了自己。
似曾相識的歷史
影片的一幕幕場景,讓我想起歷史上無數個凝固了的瞬間,
君君臣臣,
兄弟姐妹,
恩恩怨怨,
剪不斷,理還亂,
竟如此神似,
人的內心深處,
交織着抱負和野心,
在名利和自我中煎熬,
於圖窮匕見時,
拋卻了真誠和初衷,
刀光劍影,
你來我往,
恣意揮灑着難填的慾望,
讓真相淹沒在那血泊之中,
只留下一段段冠冕堂皇的歷史!
敢愛敢恨,方能活出自己
值得一提的,倒是那位長公主青萍,她不會算計,也不會隱忍,她有的,不過是成全,是犧牲。
長兄沛公的委曲求全,令她感到不恥,甚至讓她感到迷惘,無法分辨出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這樣的女性,讓人欣賞,她不需要影子,做自己就好。
歷史上,的確存在這樣的女性,然而,少之又少,倘若,有更多這種性格的男人,也許,歷史又會是另一種寫法!
楊平竟想出了讓她這個堂堂的沛國公主去做妾的法子,以此打消沛國收復境州的念頭。
這種羞辱,青萍怎能忍受,於是,她暗藏在攻打境州城的那批死士當中,她要還以顏色,哪怕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來把它還給你”,青萍在臨終前將楊平的羞辱還給了他。
對於青萍來說,在那樣的大勢中,同歸於盡的結局倒也不賴,求仁得仁又何所怨。
想法簡單的人,可以活得很純粹。
在整部電影中,青萍是唯一一個可以活出自己的人。如果按照西方的標準,這是一個能夠上天堂的人。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存乎一心而已。
在大多數人的內心裏,何嘗不也存在着一個影子,無時無刻不在抗爭着。
究竟是要做別人眼裏的影子,還是做自己的真身,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