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非讟
1.
嫁還是不嫁？
嫁，怕是傷了爹孃的心，不嫁，那阿良一個人咋活。哎！想這煩心事作甚，他不也沒說娶呢麼！她邁着碎花步子來到院裏，滿臉愁容，沒個好氣力。
2.
我打南邊來，是延城名花，都說“延上富多獸，延下貴開花。”本居富貴之首，又因形貌異於常花，輕而不佻，嬌而不豔。多受女兒家喜愛，便也成了媒花。
花開那年，因年輕自持與同花爭豔，不料被路過之人順手移北而去，南方滋潤，身嬌也多可伶之態，北方風大如灼，焉焉然也。幸得性烈，尚有一息可存。
3.
她在閨中梳妝，忽對鏡顰蹙，忽暗自生笑。好不容易節儉來的花布新衣，經她來回不停比試，竟生出幾道新褶，就如在她臉上增添了皺紋似的，讓她好不心傷。她計算着阿良哥歸家的日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的還有她心裏暗生的任性，越近越大，大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這般大逆不道到底隨了誰。可是，她想任性。
她想，他若要娶我，我便不應，也讓他嚐嚐滋味，可是又怕他真的生氣不娶咋辦。不行，我要一口答應，可是萬一爹孃不允呢？私奔......想着想着不由得淚流滿面。
4.
“此花可貴於情，有心則開”
思忖半晌，男子毅然買下。路途周折，幾經輾轉我終得入土。只聽得一女子如泣如訴，道不盡綿綿情意。竊聞二人竹馬青梅，可惜了年世不安，動盪厲害，便是聚少離多。
“此花是南來之物，途經延南，也聽得此花大名，多爲男女定情。你要好生照料，待花開好了，我便歸來與你共結良緣”男子說。
風起，又聞枯葉沙沙作響，倒是癡情人難語一二傾訴衷腸。
見狀，我只好耷拉一副無爲無用之樣，也算是做回菩薩，大慈大悲惺惺惜惜登罷離別場。
5.
那日，她起了個早，還見得月色朦朧，樹影斑駁，她屋已是一片紅亮。娘擔心來到她屋裏，好氣又好笑，佯裝嚴厲責她油燈點得太亮，她生氣說到：不夠，還不夠哩！你看，眉又描錯了！
她想，要是他來提親，我應還是不應？他會請哪一個媒人，可千萬別請了花嬸，花嬸上次替鄰村說親被她用掃帚攆了出去。她又想着他會穿哪一件衣賞來，可要穿的體面，這樣爹孃才放心些。越想她越擔心，越擔心就越害怕。
閨樓遠望，她見他只一人來了。她心裏暗想，也許媒人有事耽擱，要晚上幾個腳步。看了好久，距離越來越近，他還是一人，但也看清了他手裏抱着的枯枝。抱那無用無爲之物何用？用來作甚？
一見面她什麼都忘了，只顧上眼前人爲何日漸消瘦，這些年又去了哪些地方，吃了哪些苦。
可是，他又要走，送了一盆花就走了。他說花開就歸來娶她，可這花偏似癱睡臥牀的殘年老婦，經不得日子再來計算。
她一言不語，只想在心裏：
又要走嗎？
花開好了就來嗎？
6.
而今我已亭亭，卻是五十餘年後的黃沙土坡上。期間，花苞也結過不少，卻遲遲不見花開。倒是讓她成了孤寡，街邊閒言粗語太甚，她只當一陣穿堂風過，關上門窗便不知寒氣來勢太洶。早年間也聽得她埋怨，日子久了，我倒習慣，她卻不再提起。
第一年，她言：“你放心吧，我定好生照料你，就怕他笑我太急，我還是委屈你一下才好。”
第二年，她言：“你說他會不會想起我哩？誒！你怎會懂女兒的心思啊！”
第三年，她言：“他是不願再見我的，對嗎？。你不會開花？自不會結果”
... ...
第十年，她言：“他定然有了賢妻，你也就是一死物，奈何因他於我手中眷戀人世，還有些許情分，而不願再度轉世，與他合謀唬我一生，對嗎？”
第三十年，她言：“我信他其實死了，你信了？你信了！”
第五十年，她言：“老夥伴，咱曬太陽去嘍！”，走到院子中央，突然砰的一聲，我與泥土兩離分，她與我兩離分。
老蒼何做美嬌娥，一歲枯兮一歲榮。待到春時春不來，滿山花開是爲儂？
本文爲在羣作者非讟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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