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窗外一片寂靜。於潔和於鑫在研究奶粉奶瓶，都是第一次接觸這些，小心翼翼地生怕行差踏錯。身邊的寶寶呼吸均勻緊閉雙眼睡得香甜，她不時伸手輕撫寶寶的腦袋，淚水滑落下來。
“肚子還痛嗎?都是我不好，我保證以後會加倍對你和孩子好。我會好好打工賺錢，讓你跟寶寶過上好日子。”於鑫俯下身拿紙巾幫紫南擦眼淚。
“於鑫，你摸摸寶寶的頭，是左耳上方往下凹陷一點的。我害怕!”
“醫生不是說寶寶沒事很健康嗎?你是老惦記B超單上的結論對號入座了吧!”於鑫邊說邊伸手摸了摸寶寶的頭。
“我摸着差不多呀，小孩子骨頭軟軟的，沒準兒以後能長好的。我們都不是喪盡天良大奸大惡的壞人，老天爺不會懲罰我們的。”於鑫輕聲道。
“奶可以喝了，怎麼喂?我沒餵過這麼小的寶寶。”於潔走過來問。
“我們都沒餵過，先試試。不行找醫生去!”於鑫小心地抱起孩子，接過奶瓶。
“寶寶不張嘴，怎麼喂?”於鑫試着把奶嘴放在寶寶嘴邊試了試，放棄了。
“把孩子給我!”紫南掙扎着起身抱過孩子。她家幫媽媽餵過小弟弟，也見過襁褓中的小嬰兒吃奶。她輕輕地把奶嘴塞進寶寶的小嘴巴，寶寶從夢中驚醒扭頭掙扎了幾下，開始吮吸奶嘴。
“這樣不行，我得打電話回家讓媽來醫院。你剛生完孩子身體不好不能勞累。”於鑫站起身從褲兜摸出手機。
“不要打電話，你忘了家裏的事了?”紫南忙阻止道。
“家裏……”於鑫拿着手機低頭坐在牀邊。爺爺明天出殯，他是唯一的孫子，天一亮也得回家。
“對不起!”於鑫低聲說。
“我好多了，沒事。你跟於潔早點休息，明天你們回家。白天醫生護士都上班了，你別擔心。”紫南有些心疼於鑫，她知道於鑫承受的壓力一定不比她少。
於潔背對着他們睡在旁邊的空牀位上，傳來低低的抽泣聲。於鑫側臥在孩子旁邊，孩子在中間安靜地睡得香甜。父子倆相同的相貌神態，如果寶寶是健康的該多好。
於鑫幫孩子換好尿不溼，於潔從街上買了排骨湯麪和牛奶麪包蛋糕。幾個人吃完早點，於鑫又去醫生辦公室打了招呼才放心準備回家。
“南南，我快去快回。現在九點半，我兩點左右爭取趕回來。寶寶餓了開水奶粉在牀邊，你喊護士幫你。餓了就吃點蛋糕麪包。”於鑫低聲道。
“我沒事了，能照顧好自己。醫院還有醫生護士呢，你和於潔放心回去!”紫南抱着孩子，今天感覺力氣恢復得差不多了，肚子也不痛了。孩子還小一直在安靜地睡覺，也不用費多大力氣照顧。
“那我走了，有事找護士醫生。”於鑫和於潔快步走出病房。
寶寶真的很乖，吃飽了就安靜地睡覺不哭也不鬧。外面傳來噪雜的腳步聲和急切的談話聲，一羣人聚擁着一個產婦擠進病房。女孩個子高偏胖，加上足月的大肚子更顯得龐大笨拙。
“我不生，我要剖腹產!”女孩大聲嚷起來。
“你別急，都隨你。”身旁瘦弱的男孩安慰道。
“還是剖腹產好，現在都是剖腹產，大人小孩都安全。親家，你說呢?”中年女人體型高大，身型像貌跟坐在病牀上的產婦十分相似。
“這隨彤彤，女人生孩子受罪，都是經歷過的。我家不差這點錢，兒媳婦爲家裏添人進口，這錢必須花。”瘦個女人滿臉賠笑道。
“產婦胎位正，沒達到手術指徵，我建議順產。順產有利於產婦身體恢復，孩子經產道擠壓，有利於肺和大腦的發育。你看鄰牀昨晚生的，今天可以下牀給孩子餵奶換尿片了。剖的話最少三天動彈不了，得家屬護理。”女醫生衝紫南點頭笑道。
“順產痛啊!聽人說可痛了，對嗎?”女孩站起來到牀邊看看寶寶問紫南。房間裏幾個人目光都隨着女孩看向紫南，紫南不知該怎麼回答。陣痛是真的不可忍受，但一味地說實話又會嚇着眼前待產的女孩。
“還好，我是順產的，生了就不痛了。”紫南微笑着回答道。
“我還是想剖，看電視劇裏演的生孩子嚇死人了。”女孩道。紫南暗暗好笑，果然被電視劇成功帶偏的人不少。陣痛是可以堅持的，不一定非要挨一刀去剖腹。
“沒事，都隨你!我家人多，都在醫院伺候你。你公公專門從城裏趕回來的，生孩子是大事得多用人。”瘦個女人忙哄女孩道。
咦，你一個人在醫院生孩子?怎麼沒人伺候?”高個女人打量紫南問道。
“我家裏有事，老公一會兒就回來了。”
“那也不行，女人月子裏最嬌貴，可不敢不保養好落下病根。以後受罪的可是自己!”高個女人衝女兒道。
“媽，別說了!人家老公有事，一會兒就回來了。”女孩道。
“公公婆婆娘家父母親朋好友總有人吧!都有事?”高個女人仍喋喋不休。
“哎喲，又痛了!媽，我受不了，我要剖腹產!”女孩坐在牀上喊道。
“醫生，你做點好事給我兒媳婦安排手術吧!錢不是問題，我在外多加幾個班就行。只要母子平安就好!”站在門口的中年黑臉男人走到醫生身邊，從口袋掏出一個紅包塞到女醫生手裏。
“你們別這樣，我們有規定不能收的。要實在忍受不了陣痛，家屬來簽字，我安排手術。”女醫生把紅塞回男人手中，迅速和男孩子走出病房。
女孩子大聲喊痛，兩個媽媽在身邊安慰勸解。屋子裏吵鬧不休，紫南側身看看熟睡的孩子，生怕吵鬧聲嚇着孩子。寶寶仍舊睡得香甜，並未受到干擾。護士匆匆跑進病房，幾個人攙扶着女孩離病房，房間裏終於安靜下來。紫南側身摟着孩子閉目養神，她不敢睡覺，孩子是如此弱小，需要她無時無刻的呵護照顧。
孃家父母!紫南又心酸起來，幾天前爸爸過生日她缺席了。隱隱感覺父母似乎已經察覺到她的異常，言語裏不似以前關心問候，開始追問和懷疑。快一年了，她從未離家這樣久。如果這是在老家結婚生子，爸爸媽媽也會像鄰牀女孩的父母一樣，守在醫院悉心照顧。她可以盡情地傾訴自己的痛苦、恐懼。原來，自己真的錯了，愛情不比親情高貴。很多時候，親情的無私是遠超愛情的自私。葉紫南，你終於自嘗苦果了。她的淚又不爭氣地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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