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南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婆婆坐在牀邊抱着寶寶。四周聲音嘈雜起來，孩子哭鬧聲絡繹不絕。兒科牀位緊張，走廊裏也貼牆加了十多張牀。因爲來得晚，被安排在走廊加的牀位上。
“媽，你睡會兒，我來抱孩子。”紫南有些心疼，婆婆髮絲凌亂臉色蠟黃。
“現在還早，你再睡會兒。雖說你已經出了月子，身子還是沒恢復的，熬不得瞌睡。”婆婆沒有聽紫南的話。
“我沒事，睡了一覺不累了。”
“你肚子餓了麼?我去買吃的，昨晚出來得急，連牙膏牙刷都沒帶。孩子也要擦洗換尿片，我去買點日用品。也不知道孩子要住幾天，大人孩子不能一直髒着。你看好孩子，這裏人多又雜亂，不太安全。”婆婆把孩子輕輕地放在牀上蓋上被子。
“媽，我給你錢。”紫南低頭翻包，她知道家裏婆婆是隻幹活不當家的。公公於滿貫對自己人小氣摳索，連日用品也是他騎着破摩托上街買的。
“不用，我有錢。”婆婆起身走了。
“36牀測體溫了。”護士衝紫南喊道。她忙抱起孩子走到護士臺。
“38.2,還在燒啊!”護士邊記錄邊說。
紫南忙低頭臉貼寶寶額頭，還是熱乎乎的。
“昨晚打針退下來了，怎麼又會燒?”
“發燒是會反覆的，要找到病因對症治療。病好了就不燒了。家屬別帶孩子離開病牀，一會兒主任查房了。”
紫南抱着孩子回到牀位邊，昨晚醫生說做幾個檢查，到現在一個也沒做。孩子頭被護士剃了一塊頭髮，上面纏着一圈膠帶，固定着一個留置針管。看來孩子不會只住一兩天了。
“等急了吧!我讓人下了餃子，快趁熱吃。”婆婆放下手裏的兩大袋雜物，從紫南懷裏接過孩子。
“媽，剛纔護士給寶寶測體溫了，還在燒。”紫南低下頭眼淚滴在手背上。
“沒事，別怕!小孩子都一樣，你看這裏大大小小好幾十病號呢。你多吃點，奶水足孩子纔會體質好少生病。”婆婆見紫南又在流眼淚，從雜物袋子裏掏出紙巾遞給紫南。
“你吃完飯梳頭、刷牙、洗臉，日子該怎麼過麼過。你年紀小，以後要經歷的事兒多，慢慢就會習慣了。”婆婆又掏出梳子、牙膏、牙刷、一次性紙杯、毛巾放在粉色的塑料盆裏。
“36牀是吧，孩子怎麼不好了。”幾個醫生護士走過來，領頭的醫生快六十歲了，頭髮花白個子不高體型偏胖面容和善。
“凌晨一點半接診的，孩子一個半月，發燒。”接診的年輕醫生遞過病歷道。
老醫生仔細看了病歷，又摸摸寶寶腦門。低聲跟年輕醫生說了幾句話，一行人離開了牀位。半個小時後年輕醫生急匆匆跑過來，遞給紫南幾張檢查單。
紫南忐忑地抱着孩子站在醫生辦公室，上午已經做完醫生交待的各項檢查，現在等着醫生的判斷結果。
“寶寶是肺炎引起的發燒，需要住院治療七至十五天。”年輕醫生說。
“肺炎?寶寶一直好好的，怎麼會忽然得肺炎?”紫南有些焦躁。
“孩子太小，扺抗病毒能力弱，起病急，家長不易發現。”醫生解釋道。
“寶寶嚴重麼?”
“新生兒肺炎是常見病，家長不要害怕，配合我們治療，很快可以痊癒的。”
“我知道了，謝謝醫生!”紫南鬆了口氣，抱起孩子準備出門。走到門口停下，她伸手摸了一下寶寶左側腦袋，濃密的頭髮遮住了淺淺的凹陷。所有人都可以忽略這個，唯獨她不能。
“醫生，我……”
“怎麼了?還有問題麼?”
“你看看寶寶的腦袋，產檢時B超提示有凹陷，位置在左側耳朵上方。我老公家族有聾啞智障長輩，我擔心寶寶……”紫南聲音哽咽起來，不知道該怎樣表達敘述了。
醫生起身仔細地檢查孩子的腦袋。
“你先彆着急，也許事情沒有你想象的嚴重。孩子做過聽力篩查麼?沒有的話可以先做個聽力篩查。”醫生低頭開單子。
“你抱孩子去新生兒科做聽力篩查，有問題我再安排做核磁共振。現在醫學發達，以前很多不可能治療的疾病也可以治癒了。聽力不好的孩子早發現早治療，是可以像正常孩子一樣生活的。”醫生安慰道。
紫南呆呆地坐在病牀上，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四樓走回二樓病房。粉紅色的單子上幾個字灼熱刺目。檢查醫生震驚的眼神讓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寶寶幾乎沒有聽力，一出生就生活在一片寂靜的世界裏。
“紫南，你哭什麼?錢的事不用擔心，我送錢來了。”於滿貫從門口大步走來。紫南看了他一眼，仍低頭哭泣。
“肺炎是重症住院是要花幾千的，過去死在肺炎上的孩子多了去了。現在卻是常見的病症，就是得多花點錢。”於滿貫從口袋裏掏出一卷百元鈔票，蘸上口水開始點錢。
“沒用的，治不好了，沒希望了。”紫南控制不住自己，放聲大哭起來。樓道里所有人都向她看過來。
“你這當媽的怎麼詛咒自己的孩子?混帳!”於滿貫氣得滿臉通紅。
“人要憑良心說話辦事。你個遠路媳婦到我家來不易，我們也不曾虧待過你。你這樣大庭廣衆的哭，讓旁人以爲我們公婆如何虧待苛責你似的。家醜不外揚，有什麼話回家說。別哭了!”於滿貫環顧四周道。
“寶寶聽力有問題，天生的聽力缺陷。他聽不到聲音，一點也聽不到。”
“什麼?你說的是真的?”於滿貫吼道。
“哈哈……我希望是假的，但不是!”紫南忽然又狂笑起來。
“紫南，彆着急，也許是檢查錯了。咱家寶寶沒事的。”婆婆臉色煞白緊摟着孩子。
“走，上省城!我就不信了，還有花錢治不好的病。”於滿貫迅速把錢塞進褲兜，開始收拾東西。
（原創故事，抄襲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