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漆黑，車燈的覆蓋範圍只有四五米。幾個人都沒有說話，紫南輕吻孩子額頭，似乎並沒有在家裏時那滾燙了。
“孩子沒事，你彆着急。我是多年沒碰藥了，擱過去，自己打一針就好了。於鑫於潔小時候生病沒去過醫院，都是我在家自己打針配藥吃。”於滿貫車子騎得平穩，並不慌忙急躁。
“不信?我是正經學了一年多獸醫的，人和動物沒什麼大區別，電視上不是常說人是高級動物麼?”於滿貫見紫南不說話，加大音量繼續說道。
“你好好騎車夜路不好走，又帶着孩子仔細點好。”王荷香打斷於滿貫。
“這要你說?這個摩托快騎報廢了，我摔過幾回?”於滿貫惱火地吼道。紫南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只想快點到醫院找醫生診治寶寶。
紫南憑着記憶向住院部奔去，不久前在這裏生寶寶，她知道急診室設在住院部裏，由住院醫生接治。唯一亮燈的房間有幾張辦公桌，一個人也沒有。
“有人嗎?小孩子發燒了。”於滿貫在門外大喊道。
側邊小房子的燈亮了，門吱呀一聲打開，醫生披着衣服走出門。
“孩子怎麼了?”
“寶寶發燒了。”
“多大的孩子?”
“一個半月了。”
“治不了，太小了，趕緊上縣城醫院去!”醫生揉着眼睛衝紫南揮揮手道。
紫南頓時腦子一片空白，抱着孩子呆呆地站在原地。每天看着寶寶大口吃奶，皺巴巴的小臉蛋慢慢紅潤飽滿起來。她本來已經忘卻那張可怕的B超檢驗單。現在，抱着寶寶站在這一片漆黑之中，陷入了無邊的恐懼。夜，好黑，天彷彿永遠都不會亮起來。
“這大半夜的我們怎麼去縣城?你給看着打個退燒針就行了。”於滿貫從褲兜裏掏出煙，恭敬地遞給瘦長個子的男醫生。
“孩子太小了，我們級別不夠。你們要車嗎?兩百包到縣醫院急診室門口。”醫生接過煙點上猛吸一口吐着菸圈問道。
“這大半夜的有車肯跑縣城?”於滿貫問。
“有，我兄弟去年買了車，能跑!要我就去打電話。”
於滿貫回頭瞅了眼破摩托，又看了看呆若木雞的婆媳倆，扔掉手裏的半截煙。
“叫吧，孩子發燒等不起。”
“是啊，孩子太小，沒準兒得進溫箱呢，一天得好幾百。小就是麻煩，要大點我就直接掛吊瓶了。”醫生掏出手機拔號。
“紫南，你婆婆先陪你去，你年輕識字放靈醒點。出來得太匆忙也沒空告訴你奶奶一聲，天亮都沒人給她做飯。我先回家，有事打電話給我。這三百塊錢你拿着，不夠我明天再帶來。”於滿貫往紫南包裏塞錢。
十幾分鍾後一陣強光由遠及，一輛白色的轎車緩緩駛來。司機按了幾下喇叭，示意他們上車。
車子緩緩駛上開往縣城的公路，路旁的樹影鬼魅地飛速閃過。紫南覺得車裏很暖和，她鬆開包裹孩子的包被。孩子仍是睡得香甜，只是感覺呼吸有些急促。
“小孩子頭痛腦熱很正常，不用着急上火。”司機邊開車邊跟紫南搭話。
“這大晚上的還麻煩你跑一趟，有車還真是方便。”王荷香見紫南低頭不語接話道。
“沒事沒事，都是一個鎮上的老鄉，這忙應該幫。”司機忙答道。
眼前忽然亮起來。進入縣城街道，商鋪各色的燈箱美麗眩目，路燈也投射出溫和的亮光。車速快起來，轉了兩個彎，在急診室門口停下。
“多少錢?”紫南低頭翻錢包。
“給二百吧!你養個奶娃娃不容易，我這大半夜的從熱被窩爬起來也遭罪不是?”
“給你錢!”紫南遞過錢，抱着孩子急匆匆地衝進醫院，婆婆在身後拎着包追趕。
“這司機也真黑，這點路要二百塊。聽人說從市裏包車也就這個價，縣城路程可近一大半呢。”婆婆抱怨道。
“能怎麼辦呢，孩子病了等不起。”
“是啊，衝孩子我纔沒開口講價的。”婆婆嘆了口氣。
紫南衝進診室，一個年輕的醫生正在仔細地給一個孩子檢查腦袋，孩子只有兩三歲的樣子，額頭鼓起雞蛋大小青紫的包，嘴脣也腫起來。
“牀也不高，四五十公分，怎麼摔得這麼重。”中年男人自言自語地說。
“地磚那麼硬，孩子睡着了又沒防備，當然傷得重。”抱着孩子的女人答道。
“暫時看來沒什麼大問題，你們家長注意觀察孩子，發現昏睡、嘔吐、精神不振一定要上醫院。額頭上的包四十八小時內可以冷敷，四十八小時以後熱敷。嘴巴我開點消炎藥，注意按時服用就行了。”醫生叮囑道。
兩個人抱着孩子走了，紫南忙解開孩子的包被，在燈光下孩子仍是滿臉通紅。
“孩子怎麼了?”醫生問道。
“發燒了。”
“多大了?什麼時候開始發燒?”
“我也不知道，一覺醒來發現的，十二點左右。孩子四十七天。”
“體溫測過了嗎?”
“沒有。”
“39·5,高燒!”醫生看了一眼溫度計說。
紫南用臉貼了一下孩子額頭，滾燙火熱。
“先掛上針把燒降下來，天亮再做幾種檢查。”醫生開了單子，遞給紫南辦住院。
“住院?”
“嗯，嬰幼兒發燒一般容易反覆，先住院觀察四十八小時。找到原因對症治療，別擔心，孩子會沒事的。”醫生見紫南緊張着急安慰道。
藥水一滴滴輸入幼小的身體，寶寶呼吸聲平穩許多，臉也不似來時那般通紅。紫南偷抹一把臉上的淚漬，鬆了一口氣。剛纔打針，孩子太小血管細，三四個護士摁着扎針，孩子哭得最後聲音都沙啞了。她站在旁邊哭，除了哭，什麼也做不了。如果能代替，她願意在自己身上扎十次、百次。
“老話說兒要寬心養，小孩子都會着涼生病，吃藥打針就好了。”婆婆打來開水，從護士站拿來紙杯，倒了開水遞給紫南。
“媽，我知道了。”
（原創故事，抄襲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