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伽日記丨《 從 “ 不信 ” 到 “ 相信 ”》

此篇,謹以獻給我的瑜伽老師 —— 東塔!

——  題記


❀  由着風心緒不安的躁動,太陽火一樣下,雨沒頭沒腦的落,雲雀無所事事的在空中和枝頭上穿梭;來不及安慰每一個清晨黃昏,以及連排帶笑樹葉的問候,不辭風雨日暮的呆在墊子上揮汗;只希望把夢土澆灌成田園,而不是永遠的長夢一場。


這幾天總是想起來東塔,想起來第一次見她時的情景。


那是一場還帶着春寒的雨,雨點把人的心敲打成池塘裏的寒鴉和殘荷。沒有見她之前,已經看了無數次她的瑜伽視頻,看見她的那天是個雨後的黃昏,她從滿山青竹爲壁的小山坡上孤零零一人走過,我在山坡的腳下撿石子,一擡頭,那是《 塵與雪 》 裏一副絕塵世外的,用水墨研成的畫,壓的整座山都是沉默,只有滿山的竹葉嘩啦啦作響。


那一刻我的呼吸,一定是停止的。


身邊幾個嘰嘰喳喳的女孩兒也馬上住了口,似我一般站在那裏,佇立遙望着,只等到東塔的背影遠遠的去了,纔有人小心翼翼的問: “ 那是誰 ?”


有人輕輕的回答兩個字 : “ 東塔 。”

一羣女孩兒吐吐舌頭,悄無聲息的散了。


很多人怕她,害怕坐在她面前的位置上上課,她的眼睛太毒,太辣,太銳利,一絲錯也躲不得,一點懶也偷不得;可是我不怕,我喜歡的不得了,我只怕自己有太多的錯而沒有人告訴我。


但是從那一天山坡的 “ 邂逅 ” 開始,我迷戀於望每一個人的背影。


課上的她總是嚴厲,你的思想一跑神,一出竅,她的一道凌厲眼神就霹靂一般的射來了;她的課堂,是你永遠無法潛逃的禁地,是永不能迷了津渡的思維清晰,她能隨時拉回你恍惚的心神;又如慈母一般着急於爲你裝上翅膀,毫無保留的將她畢生所學全部傳授於你,好使你即便是離開她之後,也能夠知曉如何輕裝前行。


那用眼睛鑿成的碧潭的井。

課下的她如一個天真的少女般喜愛玩樂,有時候笑起來陽光燦爛極了,有時候一言不發,在一旁抿着嘴微笑着,看玩鬧的我們;在春冷秋寒裏,也能春陽和煦的笑,笑容照得人心裏有份踏踏實實的篤定和溫暖。


讓我們看得見的東塔永遠是表情肅穆卻容顏煥發的,也永遠是樸樸素素一身裝扮着,站如鍾,坐如鬆;她分明是如此隨和親切,卻有種人人不可侵犯的威儀存在;她淺笑着,惜字如金,卻字字淺白裏透着珠璣。


那天下了課,決心藤曼般纏住她,好詢問一些自認爲十分重要的問題,我問她:


“ 老師,我什麼時候能起四柱呢?”

她答:“ 練習。”


我再問:“ 老師,一般多久能起來倒立呢?”

她答:“ 練習。”


繼續問:“ 老師,我真的可以嗎?我體質特別差!”

她答:“ 練習。”


她走遠了,望着她絕塵的背消失在竹的蔭護之中,我站在那裏,山風吹着衣角四處飄搖,心呼啦啦的支離破碎,比凹凹凸凸山澗裏鋪地的石子還凌亂,腦子裏是謎一般的兩個字 “ 練習 。”


當初是尋着她的名聲來的,以爲可以坐下來在她那裏一尋天機,三千滾滾紅塵,難道在她那裏,只有得着兩個字:“ 練習 。” ?


她動也不動,頭也不擡,怡怡然的走了,風裏只有兩個字在彌散 -----  “ 練習。”


這讓我如何相信?是相信一個腰疾嚴重到深夜不能自己起身的人可以完成輪式?還是相信一個大臂蝴蝶袖長達十釐米的女孩能完成四柱?相信嚴重骨盆後傾的人可以練就一個壯碩的翹臀?還是相信連醫生也束手無策的大姨媽從此可以擺脫醫生?


讓我相信什麼?我怎麼能夠相信?

心裏着急着,忍不住眼眶微紅:這怎麼可能?她何故如此這般敷衍我?

我不相信!真的不相信!


❀  第一天的晨課,她端坐在一把椅子上,如廟裏一尊威儀的菩薩,教室裏靜的只有人的心跳呼吸聲,每個人都翹首以待,以爲會聽多少長篇大段的高深的道理,以及參禪悟佛般的傳道授業,之乎者也之類;然她也只是用那獨特的發音,聲音高亢又有穿透力的講:“ 老師,是服務於學生的。”


那是我聽她講的第一句話,第一句話就直白的讓人錯愕,這是將人世的芳菲都看盡了,才修煉瞭如此清淡的面目吧?她是權威的,也是謙卑的;她不只是這樣講,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她的課堂容不得竊竊私語,交頭接耳,容不得打擾他人,容不得遲到早退,容不得體式錯誤;其實,真的不必過多要求,她講的實在精彩,課堂之中連廁所都不願意去的,生怕錯過了什麼,哪就捨得竊竊私語又交頭接耳,遲到早退了?體式是可以錯誤的,東塔有一雙善於變魔術的手,能夠把任何一個歪七扭八的體式只那麼輕輕一點,一推,一拉,就矯正成一件藝術正品擺件,可以放進櫥窗內,去做展覽了。


以至於令很多學生產生了錯覺:“ 哇!矯正好簡單哈!”


美麗的姑娘們,你看看那些善於穿越的帥哥們都穿越的好簡單,你來一個試試?


一天又一天的課程下來,發現了東塔的與衆不同,有些老師只是用嘴巴講課,背誦教案即可,只負責講,負責滔滔不絕的說,負責自我宣傳,不負責聽,也不負責看,更不負責觀察。東塔用眼睛說,用心靈說,用身體說,用行動說,用安靜的心去觀察每一個人的身體,慢慢的可以感覺到每個人都在她心裏都有個獨特的稱;有時候東塔的沉默,也是一種表達力。


多少學生如我一般上了東塔的課之後,開始無休止的依賴,彷彿她是一顆柱石,找到了她,就找到了容身之所。


東塔說:“ 練習,一切隨之而來。”


離開東塔,我如一片雲翳遊散的夢,一個人的毫無依賴的堅持,着實太難;只想着拼着全力,通過捷徑,練習一些高階體式,那不才是瑜伽的目的嗎?我對自己說。


每日重複枯燥的堅持,我不相信,我可以。


可她的教鞭時不時就在腦海裏執起來,這個女人似乎可以進入一個人的意念世界,似乎離開她,就找不到藏身的地點;一次次練習之後使我空手而回,越不過高峯,也穿不過原野,;哪怕不停的尋找,尋求,探索,讀了很多書,依然無法突破;總是急躁,時間又過的那麼快,藉口還十分的多,面對崖口,我終是臨淵猶疑,不肯縱身一躍,總要尋求捷徑。


有段時間,仔仔細細的一遍又一遍的照鏡子,觀看鏡子裏的那張面孔,看這張面孔會訴說什麼;表情裏全部是譏諷,嘲笑,輕蔑,和看不起,對自己! 那是多麼扭曲的憂傷,那是永遠沒有曙光的深夜,我不相信,自己能看見一個黎明。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  “ 你要練習啊!你回去之後要每天練習啊!” 內心總聽得見東塔嚴厲又溫柔的耳語聲,於是羞愧的紅着臉;在外,從不敢輕易承認自己是東塔的學生,那麼具有意志力的女人,不應該有我這種不自律的學生。


不敢再回去上她的課,像一個拿了糖果又拿了小紅花的小孩兒,把糖果吃了,卻丟了小紅花。


遊戲,有遊戲的規則,踏出了規則就是踏出了圈外,那是死局。


雖然是愚智根基不同,悟境也不同,但是笨拙如我,也還是參悟了那麼一點點的 “ 天機 ” 。


在圈外遊離徘徊了一些時日,自今年春節之後,終於選擇放棄了那一丟丟自以爲是的 “ 抖機靈 ” ,放棄了總是尋找捷徑,規律和技巧來完成體式的 “ 小聰明 ” ;再也不會移步去探看各種奇特厲害的工作坊,夢想着旅遊一場就搖身一晃成爲 “ 大師 ”,只一副空空白白的模樣,每天只是堅持最簡單的練習。


每天晨起,遛狗,擦完地板和墊子,站在墊子的前端,雙掌合十,閉目調息,吸氣展臂,呼氣折髖。如果可以堅持 20 分鐘,便只是 20 分鐘;如果能夠堅持 40 分鐘,便只是 40 分鐘;絕不強求,但每日堅持且認真完成;嚴謹按照序列一個體式一個體式向下排,再也不着急於來到只是自己喜歡的體式,不喜歡的全部規避掉。


生命不過爾爾,着急又有什麼用?


人在色聲香味觸法之中,“ 往昔所造諸業障,皆有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盡皆懺悔。” “ 戒,定,慧 ” 的禪機,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當我再仔仔細細的面對體式,面對自己,居然喜洋洋一身洋溢,用最快的速度安全的突破了四柱,來到了輪式,安撫了大姨媽,揮別了蝴蝶袖;骨盆,回到了它應該去的正確的地方。


一點一點的欣喜來到時,開始一點一點的相信:相信自己只要堅持,一切都可以來到;相信自己可以把看起來遙遠的目前還沒有突破的體式,清楚肯定的知道,終有一天可以自然而然毫不費力的來到。


再望鏡子裏的自己,那個女人美極了的莊嚴相好,面孔裏都是圓融。


現在,我可以說了:


老師,我的四柱已經可以從半空中起來了,手腕也不會痛了;

老師,我已經找到了胸腔打開的方式了,最近也十分十分的喜愛輪式;


老師,我已經不再厭棄上犬,下犬,和四柱了;

老師,我不僅完成了前穿,今天的倒立,堅持了足足的30 個呼吸,且身體並沒有晃動。


心堅意穩。


老師,我相信你了,原來,是真的:

練習,一切隨之而來。”



這是個婆娑世界,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無盡的變幻之中,世界永恆的定律是運動,身體也如此;有人出生了,有人病故了;有人開心的笑了,有人悲傷的哭了;有人覺悟了,有人沉淪了迷失了;每一個人也都能經歷以上種種,生命不是曲折筆直的,可是,只要我們有最終的方向,不停的向前走,不回頭,就算是多了一些轉圈和原地踏步,也是在接近目標了。


或者,從 “ 不信 ” 到 “ 相信 ” ,是探勘人生之後的,一份 “ 海闊天空 ” 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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