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莊漫筆——人間世(二)

仲尼曰:“嘻!若殆往而刑耳!夫道不欲雜,雜則多,多則擾,擾則憂,憂而不救。古之至人,先存諸己而後存諸人。所存於己者未定,何暇至於暴人之所行!

前面講到,顏回打算到衛國,去幫助那個國家的國君和人民,讓衛國走上正道。顏回對此是信心十足,很像現在的一些年輕人,富有理想,很有幹勁。

但是,老師孔子卻不這麼認爲,反而是長嘆了一聲,感慨到:你這是要去送死啊!

這就好比是佛教禪宗裏面的“當頭棒喝”,給顏回澆了一盆冷水,把學生的激情都澆滅了。今天做老師的人,可是萬萬不敢用這種方便來接引學生,如果也照着那些祖師大德的方式,動輒給學生一拳、厲聲呵斥,那學生肯定都跑光了。因爲衆生的根機不同,對於剛強陋劣的末法衆生,必須講慈悲,要苦口婆心去勸化,不能用這些非常手段。

顏回畢竟不是一般人,他的根性、悟性極高,因此,孔子對於這個學生,可以說是耳提面命,一定要把自己的學問,教給顏回。所以,孔子在此地,指出顏回的問題。

“夫道不欲雜”,修道也好,做事情也好,絕不能夠夾雜。有的人初學佛,覺得唸佛唸的很歡喜,過一會兒又跑去修密法,東邊搞一下,西邊搞一下,把自己忙的暈頭轉向。讀書也是如此,這本《中庸》還沒有讀完,就又去看《孟子》,最後這兩本書,都是一知半解、不求甚解。古人講到:“蚓無爪牙之利,筋骨之強,上食埃土,下飲黃泉,用心一也;蟹六跪而二螯,非蛇鱔之穴無可寄託者,用心躁也。”天下一切事之道,貴在一個“專”字。

“雜則多,多則擾,擾則憂”,這都是因果的必然。《大學》裏面講:“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爲什麼工夫不得力,不能契入進去?因爲心沒有安,所謂“心安理得”。所以,我們一定要時時檢討,自己有沒有把心安住在道上。究竟是念茲在茲,還是心不在焉?

接着孔子講了一個道理,說真正的智者,都是先存諸己,而後存諸人。爲什麼我們的教育如此的不堪?原因全在於不會教。父母、老師,包括整個社會,對孩子的教育,不是內容上有太大的錯誤,而是方法不對頭。光是靠說教,你永遠也無法獲得對方的認同,因爲你自己尚且沒有做到。我們自己的所作所爲,和對孩子的要求完全不一致,這不是欺騙嗎?欺騙了別人,反過來,人家自然也會欺騙你。這個社會的爾虞我詐,誠信、道德的虧失,就是從父母、老師對小孩子說謊開始的。

想要去幫助衆生,首先應當檢查一下,自己夠不夠那個條件。有能力,可是沒有人緣,同樣的無法度人。人家病在身心,你則是腦子有毛病,熱心過度,好心也變成了壞事。

我們“所存於己者未定”,既沒有悟道,就連做人也還很值得商榷,哪裏有資格“暴人之所行”?今天存在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那就是,好多人沒有紮好做人的根,就跑去學佛修道。古來的祖師大德,幾乎都是先通達了世間法,扎穩人倫這個根,然後再出家。太虛大師說:“仰止唯佛陀,完就在人格。人圓佛即成,是名真現實。”修行是克己,不是要你去檢查別人,真正的不見世間過,絕不是說對於大是大非也顛倒混淆,而是教我們,謙退忍讓、溫良恭儉。《齊物論》講過的,就是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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