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 |《我與地壇》:史老人生金句的背後藏着你不知道的苦難

在史老的衆多作品中,《我與地壇》應該是最淺顯易懂的一部散文集了,它不像《病隙碎筆》那樣,處處都是對生命終極意義的哲學性思考,那些思考就像一座迷宮,沒有閱歷的人進去了很難繞出來。《我與地壇》更多的是史老對自己經歷的一種回憶,是成長路上的所聞所見所想所感,內容真實,情感真摯。

《我與地壇》收錄了史老的十二篇散文,內容涉及方方面面,一篇書評可能無法全部囊括,所以在這裏我只想寫寫對自己啓發比較大的內容。

母親——是遺憾,也是成長

母愛是作家們筆下長盛不衰的話題,史老也在很多文章中提到過母親,和其他作家不同的是,他寫作的中心不是在歌頌偉大無私的母愛上,他更多的是在表達一種悔恨與懊惱的情緒。史老二十歲雙腿殘廢,母親一邊承受着他喜怒無常的脾氣,一邊爲他四處求醫問藥,可等史老在失望與希望反覆交替中找到寫小說這條生路,並且獲獎成名時,母親去世了。

母親承受了史老所有的痛苦,卻未曾享受過他一刻的尊榮。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世界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此。所以,每每提到母親,史老寫的都是她那段艱難而又無助的歲月。也許在母親心裏,那段歲月並不是很艱難,即便真的艱難,母愛的天性也能讓她苦中作樂。但因爲愧疚,史老不自覺地將這種艱難無限放大,越是放大,他就越會痛苦,在最痛苦時,他會忍不住問上帝爲什麼要早早地召母親回去,得到“她心裏太苦了。上帝看她忍不住了,就召她回去。”這個答案,他才能稍稍得到一點安慰。

窗前的合歡樹,北海的菊花,地壇裏母親的腳印......一切和母親有關的東西都成了史老追憶母親的方式。和妹妹去北海看菊花時,史老突然讀懂了母親,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們倆在一塊兒,要好好兒活。

小人物——卑微地生,卑微地死

除了母親,史老在《我與地壇》這本散文集裏還寫過很多和他相關的或不相關的人。《我與地壇》裏堅持十五年來園子的老人、熱愛唱歌的小夥子、漂亮而不幸的姑娘,《記憶與印象1》裏未婚的幼兒園老師、沉默寡言的二姥姥、人形空白的姥爺、叛逆的大舅,以及《記憶與印象2》裏兒時的一些玩伴。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爲之,史老筆下的人物都是被幸運之神遺忘的人,他們時運不濟,命運多舛,每天必須用所有的生命力量去和生活對抗,才能拿到去往和今天並沒有區別的明天的資格。

這些故事讓人看得絕望,可細細品味之後,又會得到一種超越一般好壞意義上的感悟。

動盪的時代,接二連三的災難下,每個人都是一根無根的浮萍,顛沛流離,人心惶惶。生成了最大的煎熬,最痛苦的折磨,死纔是完滿的歸宿,而所有人偏偏爲了生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幼兒園老師不明所以的慌張、大舅缺失的前半生、二姥姥莫名的顫抖......每個人都守着一個無法言說的故事,心酸、委屈,卻又不得不沉默不語,第一次知道什麼叫人渺小如螻蟻。命運不論公道,救贖之路只能自己尋找。既如螻蟻,那就只能默默忍受,忍到生命終結的那一天,然後塵歸塵,土歸土,留下一堆亦真亦假的故事供後代去猜測。

這是故事人物的一生,也是當時所有小人物的一生。

對生命的感悟——生死有命,不必着急

史老雖然沒在《我與地壇》里長篇大論人生哲學,但很多觀點已穿插其中。《記憶與印象1》中有他對人性的拷問,《好運設計》裏有他對人生苦樂的思考,但這些都不是我想說的,在這裏我想談談史老的生死觀。

可能是長期受病痛的折磨,史老對生死問題看得格外透徹。有人說,只有對生有過最熱烈追求的人,纔會對死有最冷峻的思考,史老便是這樣的人。他說“一個人,出生了,這就不再是一個可以辯論的問題,而只是上帝交給他的一個事實,上帝在交給我們這件事實的時候,已經順便保證了它的結果,所以死是一件不必急於求成的事,死是一個必然會降臨的節日。”

既然死已是定局,無法改變,無從逃避,那麼我們可以思考的就只剩下活着的問題了,什麼是活着?要怎麼活着?這些宏大的問題好像又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它需要一個漫長的積累過程,而這個過程在死之前恐怕很難完成。生死都無法掌控,那我們何不活得瀟灑一點,放下生死,活在當下,看看落日的餘暉,聽聽海風的聲音,品品人間的美味。哪一天死神來敲門,我們可以平靜到底走出去對它說“走吧,我在人間已了無遺憾。”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史老筆下那個荒涼敗落的地壇早已淹沒在時間的洪流之中,但那個坐在輪椅上追問人生意義的少年卻從未離開,他一直以一種獨特的方式引激勵着每一個身處逆境的人在人生道路上不斷前行。

史老已不在地壇,地壇卻在每個讀者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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