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撥通後，正準備說話，對方便掛掉了。
玉輝一頭霧水，難道是號碼記錯了？他試着再次撥下電話。
“你誰呀！”電話那頭傳來女子的嬌嗔。
母親沒有手機，留給他的是老闆娘的手機電話。這女子柔聲細語，一點都不像飯店老闆娘，像是富家的千金大小姐。
“喂！你好，我找下我媽，你們店的員工。”他低聲回答。“喔，你找老馬是不是？她在忙。”
“哦哦，你跟我媽說一下，等她忙完後來接我，我在古城公園。”
“好的，這會兒客人多，差不多要兩點後吧，你四處逛逛先，老馬忙完我告訴她。”
“謝^”感謝的話還未說出口，對方已經掛斷。太不尊重人了，或許有錢人都這樣。
早晨起得早，早餐沒吃，飢腸轆轆的肚子就等着中午一頓美食的安慰。現在倒好，幻想化作泡影，午餐又要自己解決。如同慘遭潑了一盆冷水，渾身不自在，心裏一股涼，飢餓感更重了。
進去一家麪館，瞟了菜價，立馬灰溜溜地走出來。招牌紅燒牛肉麪的售價是五十八元一份，對玉輝來說，簡直是天價，對於排隊點餐的顧客來說，再正常不過。同樣是吃飯，有的人僅爲了填飽肚子，有的人則是爲了味覺的享受。
玉輝獨自在公園徘徊，消磨漫長的時間。肯德基餐廳炸雞腿的香味飄入鼻腔，刺激食慾的膨脹，引起胃部的疼痛。
剋制，一定要剋制，再等等，等到兩點後就可以吃大餐了！假如花錢去吃碗麪，假如花錢去買個炸雞腿，讓母親知道，肯定又是一番喋喋不休的教導。母親常說，打工不容易，錢是省出來的。
“玉輝。”
順着聲音，扭頭一望，是二姨。
“姨，你咋來了？你們老闆娘不是說店裏正忙着嗎？”
“說忙也忙，說不忙也不忙。我纔不搭理那個小狐狸精呢！騷貨讓我姐忙完來接你，忙完都到啥時候了？走，跟姨回店裏吃飯。”
“姨，我不餓。”嘴上這麼說，胃腸卻在不斷蠕動，肚子餓的咕咕叫。
“不學好說謊話，你聽肚子都在埋怨你呢。”二姨瞪眼，拉着玉輝的胳膊就走。
繞過繁華的鬧市，轉進一條小巷。巷子越走越深，映入眼簾的都是些平民建築。
路的前後無人，二姨神神祕祕且別有深意地說：“玉輝，我跟你說一件事兒，你可不要太難過。”
玉輝愣了一下，驚詫道：“姨，你有啥儘管說，我心理承受能力強着呢！”
二姨鄭重其事地說：“你知道嗎？麗娜懷孕了！”
這個消息猶如晴天霹靂，驚得玉輝目瞪口呆。
“最開始你小姨夫說麗娜懷孕了，我和你媽開心的不行，心想你小子有出息了，總算讓我姐能夠早日抱上孫子了。”二姨用手背頂頂鼻尖，惋惜地說，“麗娜肚子裏孩子不是你的！她和你相親之前，已經有男朋友了。聽說男方是界首的，開理髮店的。”
玉輝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他聳了聳肩，假裝很坦然的樣子，說：“沒事兒，本來麗娜就很抵觸相親，再說了，人家壓根看不上我，相完親之後，我們就沒有聯繫過。”
二姨責備道：“你這孩子，你爲啥不給她聯繫？女孩子是要哄的，不是說媒人給你牽了線，人家就成你老婆。”
“她過完年出去打工，手機就停機了。我和她聊得好好的，毫無徵兆的便斷了聯繫。”玉輝恍然明白，麗娜在前男友和他之間，最終選擇了前者。畢竟愛情有了結晶。
“她手機停機了，你不會給她充話費啊？或許是麗娜有意試探你是否在乎她。你說你笨到什麼地步？”二姨憤憤地說。
“我、我……，我有試過給她充話費，只不過她的手機號碼是阜陽移動，異地無法充值，我問過好幾家手機店，都充不了。”玉輝鼻子一酸，眉頭緊蹙，“再說人家都懷孕了，咱不能棒打鴛鴦，好端端地拆散人家。”
“我看你是介意麗娜肚子裏的孩子！”二姨輕輕拍了下玉輝的後腦勺，“你怎麼是榆木腦袋？她跟你結過婚，她不說、你不說，誰會知道孩子不是你的？孩子長大了，照樣叫你爹。”
“但孩子不是自己親生的啊。給別人養孩子，總覺得不自在，我又不是說不能生育。”玉輝反駁道。
二姨意味深長地說：“如果你不想要這個孩子，可以打掉啊！你沒文化、沒技術，指望窮父母給你張羅個媳婦，比登天還難啊。麗娜長得出類拔萃，她父母對你沒意見，你就該好好珍惜。現在好了，麗娜與她男朋友私奔了，讓你媽回老家面子往哪裏放。”
“這，這，她私奔這事不至於怪我吧？”玉輝吞吞吐吐。
“不怪你怪誰？你把麗娜哄好了，她還會與別人私奔嗎？”二姨停住腳步，接着說：“不要告訴你捨不得充話費的錢。”
“我…….”玉輝有口難言。
二姨嚴肅地問：“不用解釋了！姨問你，麗娜父母若是強行把她許配給你，你要不要？”
玉輝忖思一會兒，“女大不由娘，二十一世紀，婚姻不受舊思想的約束。得到她的人，得不到她的心，這樣的婚姻不牢靠。”
“你不懂，女人的心都是水做的，父母的話還是要聽的。你姨我，年輕時候處的對象又高又胖又白淨，多俊的小夥子，你姥爺不同意，我不還是屈身嫁給你姨夫？瞅你姨夫的齷齪樣。還有，我表哥，你舅老爺的兒子，洞房花燭那天夜裏就揹着行李外出打工了。”
“爲啥？”
“你那表舅媽結婚前偷男人，肚子大了唄。”
“那是自由戀愛，什麼偷男人！難聽。”
“行行行，自由戀愛。按照現在來說，跟你和麗娜的情況差不多。只不過你表舅肚量大，大丈夫能屈能伸，原諒了你表舅媽。大閨女燕子不是他的，後面一兒一女總是他的。你看燕子明顯和他一家人長的不一樣。哦，對了，麗娜這門親事若黃了，我來做媒，把燕子介紹給你，準成。這種近親結婚，其實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嘿嘿。”二姨自言自語，喜上眉梢，“我之前怎麼沒想到呢？晚上跟我姐好好說說。”
胳膊被二姨拽着，玉輝矜持得如同一個羞怯的小姑娘。他難爲情地說：“可別再折騰了！我的緣分未到，緩幾年再說吧。”
“翻過二十五歲，連過房都娶不着。你以爲娶個大閨女多容易？”二姨沒好氣地說。
黑雲遮住太陽，天陰了下來，眼看就要下雨了。
一路上二姨嘮叨個沒完。記不清走多遠的路，轉了幾個彎。玉輝的心田如同塞了一塊磐石，壓得喘氣都覺得疼。他並不記恨麗娜的絕情，反而支持她的立場，能夠與相愛的人生活在一起，世間沒有什麼比這更美好的事情。麗娜男朋友是理髮師，理髮師和廚師一樣，是個手藝活，總比他好，除了進廠，實在想不出別的謀生出路。
玉輝一臉茫然，不知該如何跟母親談及麗娜的事情。
二姨鬆開玉輝的手，掏出圍裙繫好。笑嘻嘻地說：“老闆娘，這是我姐的兒子。”她說完，進屋收拾碗筷去了。
玉輝回過神來，原來已經到了母親上班的飯店。
這是家普通的小餐館，一個廚師，兩個雜工。
老闆娘頗有姿色，年輕貌美，長着一雙勾魂的眼睛。她在飯店門口椅子端坐着玩手機，她身旁的一個大概三四歲左右的小男孩，不停地搖曳她的胳膊，撒潑道：“媽媽，媽媽，去叔叔家玩，我要去叔叔家玩。”
“去什麼叔叔家？”老闆娘羞怯道。
“你不是喜歡跟叔叔玩親親嘴遊戲嗎？我們去吧，每次叔叔都給我買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小男孩天真無邪，無意間泄露了老闆娘的祕密。
老闆娘羞得耳根通紅，尷尬極了，她站起身，抱起兒子。對廚房正在炒菜的廚師說：“老蘇，店裏你多長個心眼，我有事先回去了。”
煤火呼呼作響，蘇廚師一手端着炒鍋，一手翻着鏟子，忙的不可開交，他應了一聲：“哎！”
老闆娘走後，二姨嘟囔着：“小狐狸精，老孃吃她幾個雞蛋，簡直跟吃了她的命似的。我偏要吃，明天早上多吃幾個，非氣死她不可。”
店裏的客人還剩兩個小夥子，玉輝認得出，是在古城公園賣溜冰鞋的小青年。兩人吃個午飯，竟然跑這麼遠的路程。菜還沒有上來，他們坐着看電視，中央五套的體育新聞，籃球賽。
餓得時間久了，飢餓感都沒了。“姨，我媽呢？”
二姨從廚房端出一碟菜，青椒炒肉絲，放在小青年面前。兩人一定是飯店的常客，其中一人起身，很自然地走到電飯鍋前，打了滿滿兩碗米飯。接着兩人便狼吞虎嚥地吃起來。廚房的煤氣關了，蘇廚師走了出來。玉輝發現，兩人只點了一份菜。
蘇廚師說：“你媽在後院洗帶魚，從側門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