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丟了你(40)

“急性腸胃炎引發體內脫水、血壓降低,需要輸液。”

“醫生,不輸液,開點藥可以嗎?”玉輝垂下頭,他擔心花錢。

“輸液,肯定要輸液!腸胃感染如若不及時治療,後果還是挺嚴重的。”王波斬釘截鐵地說。

“可是,光檢查都破費了你那麼多錢,我不想欠你太多人情。”

“大哥,你想多了!”王波輕輕地拍了下玉輝的肩膀,“我立誓今生今世非茗竹不娶!你是她前男友,我搶了你的女朋友,欠你的恩情該怎麼還呢?”

醫生忍不住笑了,玉輝緘默無言。

輸液大廳人滿爲患,很難找尋一個空位置。“那邊有一個!雖然在後排角落,不過靠窗。”王波喜笑顏開,等護士來把針管紮好,他總算舒一口氣。

“你去忙別的吧,我一個人在這裏。”玉輝說。

“那怎麼能行,是茗竹讓我來陪你,我怎麼敢不聽她的話?”王波伸下懶腰,把手機裝進口袋。

“你是上海本地人?”

“你怎麼知道的?我沒有告訴你。

“剛纔你與護士聊天,用的是上海話。還有你的車牌、你的相貌特徵。所以我斷定你是上海本地人。你蹲過來,我問你幾個問題。”

王波湊近玉輝,蹲了下來,“我洗耳恭聽。”

“你能保證照顧她一輩子嗎?”

“當然!”王波回答得很乾脆。

“至少一個上海本地普通家庭有兩套房,按照現在獨生子女的現狀,如果是兩個本地人結婚,那麼以後老了,生活衣食無憂,依靠收房租就能養老;如果是一個上海人,一個外地人,房產就要少了不止一半,那麼老了以後,生活質量和水平和縮減得很厲害。”玉輝凝視着眼前的這位上海人,繼續說道:“你願意放棄將來富足的生活,去迎娶一個家境不好的外地人嗎?縱使你願意,你的父母會同意嗎?”

“你不要再說了,時間會證明一切的。”王波打斷了他的話。

“好,你贏了。”玉輝把目光轉向窗外,無意間看見了茗竹,她推着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病人。他望着遠處,鄭重其辭地說,“聽着,將來你要是辜負她,我不會放過你的。”

一段刻骨銘心的回憶,一場純潔神聖的愛戀。愛一個人,並不是非要擁有,而是要她過得幸福。茗竹正走在幸福的人生道路上,能夠遇見一個如此優秀、如此愛她的人,玉輝爲自己的放手感到欣慰。在他看來,王波在各方面遠勝於他。能夠在上海買套房,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王波是上海人,根本不用考慮住房問題,他選擇娶外地人,說明他深愛着她。把她交付給王波,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王波的手機響了,他到外面接了一個電話。進來後,他說:“茗竹問我你怎麼樣,我告訴了她關於你的詳細情況,並告訴她你在輸液大廳。她說讓你留院觀察一天,確定沒什麼大礙再離開。你在這等我,我去找我叔安排你晚上的住處。我叔是這家醫院的婦科主任。”

“不用費心了!我掛完水就走。婦科主任提供的住處,我消受不起。”

“你這個人呀,就是喜歡亂想。婦產科的住院樓,晚上七點以後是不允許男士進入的。”王波說完便走了。沒走多久,他又返回來,滿懷同情地說:“我忘了告訴你,她說她不想見你。”

阮阿姨坐在輪椅上,茗竹推她來河邊透氣。通常這個時候,她會和母親進行愉悅的交談,討論當天的天氣;討論當天的新聞頭條;討論當天發生在醫院的事。此刻,她有些魂不守舍,心不在焉。其實,她的思緒早就飄到了九霄雲外。

她在想:“爲什麼還要關心他?爲什麼要爲難自己?愛你的人,捨不得你不高興;不愛你的人,不在乎你的淚眼朦朧。他真的不愛我了嗎?他真的結過婚了嗎?不可能,他明明是在說謊。沒有人比我更瞭解他,他在說謊的時候,從來不敢用眼神盯着我。可是他究竟爲什麼要說謊呢?”

“丫頭,你有心事?是不是和王波吵架了?你就不能收斂一下你的公主脾氣?人家家境殷實,能夠看上你,是我們祖上修來的福分。”

“你說他好,那你嫁給她好了。”茗竹摘了一片樹葉,放在手上一點點地掐。她猛然意識到隨口脫出的話很過分,可又收不回來。她懊悔地說,“媽,對不起,我剛纔走神……”

“媽不怪你,知道你在發愣。”阮阿姨深沉地嘆息,“是誰偷走了我女兒的心?連媽在身旁都忽略了。”

“沒有的事兒!”

“女大不由娘,媽無權干涉你的自由。推我回房吧,午飯的時間到了。”

玉輝癡情地注視着窗外,一直等到茗竹消失在他的視線。

不知是藥物的作用,還是牀墊的柔軟,玉輝倒頭就想睡。

王波看出了這一點,將買來的大米粥放在牀頭櫃上,說:“你要是餓的話,就適當吃一點;要是不想吃東西的話,那就睡吧!有什麼要緊的事,打我電話,我晚點過來。”他走出房間,悄悄關上門。

漸漸聽到周圍有播放電視的聲音,玉輝睜開眼,房間已經黑了下來。口內乾渴,更爲迫切地是急着上廁所。拉開房門,客廳亮着燈,茗竹站在陽臺上斜着身子朝隔壁張望。他心慌意亂,儘量保持邁出的步子不讓地板發出聲響。

“你醒了!隔壁播放的電視吵到你了吧?我正準備去隔壁敲門。唉,這裏是醫生宿舍,不是病人住院樓,不需要時刻保持安靜。”茗竹走了過來,她嘴角抽動,微微一笑,“不就是上個廁所,幹嘛鬼鬼祟祟?你怕我進去偷看?”

玉輝沒有回答,關上了廁所的門。從廁所出來,茗竹端着一杯熱水站在門口。

她依舊保持微笑,“你應該口渴了,喝點水吧!喝完水後,我們出去吃點東西,帶你去吃小餛飩。醫院旁邊就有一家沙縣小吃。”

玉輝猶豫了一下,伸手接過水杯。

茗竹在他接過水杯的瞬間,死死地抓住了他的手,快速地吻了他的臉頰。她臉上泛起了紅暈。

昔日的溫情在體內復燃,喚醒了內心深處愛的火焰。其實,玉輝一直是愛着她!他的眼神開始變得溫柔,這片刻的溫柔彷彿是天邊的流星,一閃而過。他掙脫掉茗竹的手,杯中的熱水溢了出來,濺到他的手上。燙得火辣辣地疼,疼痛抵不過內心的痛,他的心裏滴着血。他明明很愛她,可是他只不過是一個落魄的打工仔,給不了她幸福。

“啊~~”茗竹掏出手帕,一邊擦試他的手,一邊驚慌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燙到你的!疼不疼!你爲什麼要掙脫掉我的手?你是害羞嗎?房間內就我們兩個人啊!”

玉輝推開她的手,手帕落到了地上。

淺藍色的小手帕,上面繡着一朵小梅花。她生日那天,他送的這個手帕。他回憶起她初見手帕時歡喜的樣子,她的樣子楚楚動人、引人憐愛,容不得半點傷害。然而他卻傷害了她,她遭受到拒絕,臉上的表情黯然失色,就像被冰雪覆蓋住的梅花,惹人心疼。他不忍心看她,低下了頭。

“你爲什麼總要逃避我?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茗竹眼眶溼潤,傷心地說,“你沒有結婚!爲什麼要編謊言欺騙我?”

“我真的結婚了!人生大事,我幹嘛要騙你呢?”玉輝頭腦混亂,仰起頭,舉目無神地看着客廳大吊燈,“你知道嗎?我老婆處處比你出色。比你長得漂亮,比你性格賢惠,比你善解人意。而且懷上了我的孩子!”

“真的嗎?你把她的手機號碼給我,讓我打過去問問。”

“這樣做會破壞我們夫妻之間的感情,我爲啥做這樣的蠢事呢?你腦子裏進了水,我可清醒得很。”

“夫妻感情?呵呵,那我算什麼?你一聲不吭丟下我,跑回去跟別的女人結婚,有想過我的感受嗎?我懷疑當初你說愛我,只不過是想玩玩我而已,你根本沒有愛過我。是,我腦子有病,當初看走了眼,我活該。”茗竹臉上的淚水滑落到地上,抽抽噎噎地說,“你不是一個合格的男人!我讓你幫我照看下倩倩,我回老家處理完我爸的後事就來,而你呢?倩倩的死,你擺脫不了主要責任。”

“你現在纔看清楚我的爲人啊,不過還好,亡羊補牢——爲時未晚。”玉輝撿起地上的手帕,冷冷地說,“你滾!不要在我面前煽情,打擾了我的清淨。”

“你的東西,我嫌髒,拿回家給你老婆用吧!”

門把手轉動,王波大步地走了進來,“茗竹,別哭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茗竹拎起放在沙發上的挎包,“蹬蹬蹬”跑走了。

王波指指玉輝,不知該講什麼好,轉身出門去追茗竹。

客廳空蕩蕩的。玉輝走向陽臺,望着萬家燈火,突然鼻子一酸,眼淚掉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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