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面試房間走出，整個人自信了許多，高大了許多。玉輝面露喜悅，精神煥發，如同一直考不上的舉人，時來運轉，名字終於登上了皇榜。雖說是在皇榜末端的角落，足以讓他很有榮譽感。
玉輝到了電梯口等電梯，電梯顯示在一樓，遲遲不見上來。他等的煩躁，打算從旁邊樓梯走下去，可是面試官告訴過他：乘坐電梯下二樓，出了電梯門，專門有醫院護士接應。他放棄走樓梯，擔心走樓梯會誤事，只好在心裏默默祈禱，希望電梯快快上來。
電梯門總算開啓了，走出一位留着學生頭，戴着眼鏡的女孩，她比玉輝年紀略長，估計是大學剛畢業。玉輝瞄了她一眼，立馬低下頭，準備進入電梯。
“帥哥你好，你也是前來面試的嗎？”女孩問。
“嗯，是的。”玉輝進了電梯，按下二樓的按鈕。
電梯門正要合上，女孩連忙伸手擋住電梯門的一側，說“你是接到電話通知的嗎？還是短信通知的？你覺得這裏靠譜嗎？是不是騙人的？”
女孩凝視着玉輝，彷彿是一隻迷失在茫茫草原上的羔羊，渴望眼前人給她指一條明路。
玉輝注意到，女孩衣服色彩淡雅，樸素乾淨，手機是老款諾基亞功能機，她兩腮掛有淺淺的高原紅，眼眸中帶有絲絲的憂傷。或許她來自西北的貧困家庭，歷經困苦磨難把大學唸完，如今來上海艱難地找工作。
“我也是短信通知的！應該靠譜，我剛面試完，讓我去二樓體檢。你看那麼多人來求職，你就放心去吧。”
“喔，怎麼走？樓下保安說向裏直走。”女孩指着左側的走廊。
“對的，對的，人力資源處那間，祝你好運。”
“嗯嗯，謝謝。”女孩鬆開攔電梯門的一隻手，她的臉好像綻開的白蘭花，笑意寫在她的臉上，溢着感激的愉悅。電梯門將要合上，她才挪步離去。
二樓到了。玉輝走出電梯，電梯口果真有個護士在接應。
“小夥子，來體檢是吧？跟我來，先交費登記。”
護士領玉輝到了醫院登記處，徑直又去了電梯口，她不是“守株待兔”，是“守梯待人”。
登記臺護士粉妝豔抹，齒白脣紅，小嘴一張一翕，說：“你是入職體檢嗎？”她的聲音甜如浸蜜，好像一股強烈的電流襲擊而來，玉輝感到渾身肉麻。
“是的，剛從四樓面試完，成功應聘組長一職。”對方沒有問應聘了什麼職位，玉輝故意說出，話語中難以掩飾內心的驕傲和虛榮。
登記臺護士漠然置之，高冷地說：“體檢費用180元，身份證拿出來登記。”一切對她來說，除了大老闆配得上她，其餘的小蝦小蟹，不要心存妄想。
玉輝一番自詡，本以爲會得到護士的誇讚，沒料到她面不改色，冷若冰霜，連說話的語氣也變得輕薄，頓時心生不快。他聽見體檢費用這麼高，瞪大眼睛，提高嗓門，怒道：“怎……怎麼這麼貴？正規醫院體檢，才幾十塊錢！”
“吵什麼吵？我們怎不是正規醫院了？嫌貴你可以走。”
玉輝轉身欲走，登記臺護士語調忽轉，莞爾一笑，說：“哎！別走呀，你入職後，公司可以報銷體檢費用的。”
“真的嗎？那太好了。”玉輝喜出望外，摸出身份證和錢，遞了過去。
登記完，給了一張體檢表格，說是先抽血，抽完血，再去檢查其它項。等所有檢查項查完，把表格交回登記處，即可拿到體檢報告了。
這個本是治療不孕不育的醫院，來體檢的人，談不上爆滿，倒也不少。大家穿梭於不同科室之間，都希望能儘早體檢結束。玉輝和一個剛體檢完的中年男子搭訕，得知他也是從四樓面試完，通知下來體檢的。男子學車剛拿到駕駛證，就應聘上了公司的貨車司機，關於對公司的瞭解，他也講不清楚。
玉輝一看時間，下午二點十多分了，體檢完，若是面試官下了班，明天再跑一趟不說，萬一組長職位被別人捷足先登，那實在太痛苦了。時間就是金錢，時間能成事，也能壞事，抓緊體檢完再說。
血液採樣處，兩個窗口，每個窗口均有人在排隊。玉輝選擇一個人數少的窗口排隊，輪到他時，他問抽血的醫生：“我中午吃了一個煎餅果子，對檢查會不會有影響？”
醫生從體檢表格上揭下四個條形碼，分別貼在四根大試管上，她一邊用皮筋綁住玉輝的胳膊，一邊說：“不影響的，放寬心，拳頭握緊，對嘞，握緊別動。”
醫用酒精擦洗在胳膊彎處，涼涼的。那根皮下的粗靜脈血管，越擦越明顯。接着，醫生撕開一個針管，針管末端連接試管，她相當利落地把針尖插進血管。鮮紅的血液不情願地流入試管。
“把拳頭鬆開。”
玉輝鬆開了拳頭，“醫生，你看我面黃肌瘦，身材瘦的像麪條，能不能少抽點血？”
“血抽了，還會造出來，你怕什麼？回去多吃些精瘦肉，多喝些鮮牛奶。”
抽完血，玉輝覺得有點頭暈。他看到牆角有一個飲水機，上面有一次性杯子，便前去喝了幾杯溫水，在椅子上稍坐一會兒，神志漸漸恢復正常。
內外科在一個檢查室，室內兩位大媽級的醫生，正在談笑風生。
面朝門坐着的那位醫生，見玉輝走進來，提醒道：“關上門，來，先進行外科檢查。”
玉輝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坐到外科醫生旁邊的凳子上。
外科醫生站起身，走到玉輝身後，捏捏他的脖子，摸摸他的喉結，片刻後，說：“去測個體重與身高。”
玉輝走向牆邊的自動檢測儀，脫下鞋子，筆挺着身體，站在機器上面。
機器提示：“請站直！請站穩！”
玉輝挺胸收腹，雙手緊貼褲腿，眼睛平視正前方。
機器又說話了，“請保持姿勢，下面開始測試。”
玉輝巋然不動，保持直挺站立。機器上端的面板卡尺緩緩降落，碰到玉輝的頭頂之後，緊接着慢慢升起。等到卡尺回到原位，機器便語音播報測量結果：“身高165，體重65，您當前的體型偏胖。
測量結果令玉輝驚愕不已。明明175cm的身高，怎麼會是165cm呢？他見機器上確實顯示爲165cm，就對外科醫生說：“我本來一米七五，它少測了十釐米。”
外科醫生說：“知道的。好了，你過來吧。”
玉輝下了機器，穿上鞋子，再次走到外科醫生跟前。
外科醫生問：“生殖器和肛門還要不要檢查？”
玉輝臉一紅，忙說：“不，不，都很健康。”
“那好，外科檢查一切正常。”外科醫生把體檢表格丟給另一位醫生。
不用說，另一位醫生就是內科醫生了。
內科醫生懶洋洋地拿起聽診器，說：“身上做過手術嗎？”
“沒有！”玉輝如實回答，他走到內科醫生旁邊的凳子坐下。
內科醫生在玉輝身上胡亂聽了一通，與其說是聽診，不如說是揩油，揩完油，她給玉輝測量血壓，不大一會兒，說：“好了，內科檢查一切正常。出去時，順便把門打開。”
玉輝開門出去，門口已經聚集了幾個人。離門最近的那個人走了進去。只聽室內外科醫生道：“關上門，來，先進行外科檢查。”
眼科醫生是一個年輕的女醫生，她戴着眼鏡，趴在電腦屏幕上忙着填寫數據，幾個學生模樣的男生圍着她。
一個男生說：“我近視一百多度，平時不戴眼鏡，給我填個正常視力吧！”
女醫生邊敲擊電腦鍵盤，邊說：“好的，你們入職體檢，我儘量都寫成視力正常，不過戴眼鏡的，只能寫成矯正後視力正常了。”
幾名男生填寫完視力後，滿意地走了。眼科檢查室的視力表，好像是房間的裝飾品，都不肯多看一眼。
玉輝對年輕醫生說：“我也是入職體檢的，我稍微有點近視。”
年輕醫生接過玉輝的體檢表格，說：“沒關係，你的左眼視力1.0，右眼視力1.0。”
心電圖、彩超、X光射線相關的檢查項在同一個檢查室，檢查室並不比一般的檢查室大。檢查室門前站着一個糟老頭子醫生，見玉輝走去，招手喊道：“來，來，來，快過來。”他如同站在妓院門口的妓女，賣力地招攬生意。還好他是個半朽的男醫生，否則玉輝真不敢進去。
男醫生把玉輝的信息往電腦上記錄，開門見山地說：“彩超和X光檢測，輻射大，對身體有害，你入職體檢的話，我直接給你通過算了。”
玉輝見室內一半被簾幔遮擋，心想裏面應該就是檢測設備。他知曉彩超和X光射線檢測對身體有害，不過偶爾檢查一次，並不傷身體。但是檢查浪費時間，既然醫生直接給他通過，不檢查也罷！
“彩超和X光射線不檢查了，光檢查下心電圖吧。”
“心電圖呀？心電圖也不用檢查了，全部檢查通過。”
男醫生送玉輝出了門，門口的一位等待檢查的女孩進了去。玉輝以爲是四樓電梯口遇見的那個女孩，結果不是。這個女孩打扮靚麗，衣着光鮮，卻沒有電梯口那個女孩聰穎睿智。
所有檢查項目，基本上是走了個形式，玉輝見體檢表格上每一個檢查欄均被對應醫生簽了字，再一看時間，還不到三點。不知道血液化驗報告什麼時候出來？最好趕在五點以前，不然面試官下班了。